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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帖]牟宗三〈谈宗教、道德与文化 - 答台大中文系同学问〉


    [B]△ 基督教若要在中国生根,为何定要转化?[/B]

    △要转化的意思有两个 : 第一,要在某一个文化系统里生根,就一定要适应那个文化系统的基本形态。第二,基本教的教义本身本不是最後的,本不是绝对的圆满,可以从这两点来了解。

    从第一点来说,一个文化系统必定要有它的基本教义,若不能适应,它就产生排拒性。所谓适应,是要适应那个文化系统在核心处的基本教义,而不是适应表面的风俗习惯,那种适应是不成问题的。当初传教士到中国来,穿中国衣服、说中国话,这些他们都会,但是对于中国文化的基本教义形态却不能适应,他们亦不想适应。他们规定教徒不准拜祖宗,清廷就要把他们驱逐,禁止传教。但这也只是礼俗方面的问题,还不是中国文化的基本教义问题。即使准许拜祖宗,它的基本教义也当该适应这个文化系统里的基本教义形态。譬如当初佛教传到中国来,风俗习惯的保存是一套,他们还是穿袈裟、剃和尚头,独立一个世界。而他们的教义也一样可以传进来。因为他们的基本教义形态(不是内容)和中国可以相适应。佛家说: 一切众生皆成佛,这一点恰好与儒家、道家相合。尽管一个成佛,一个成圣,另一个成真人,他们的基本教义型态却没有不同的地方。既然说一切众生皆可成佛,人人皆知可以为圣人,这些都不是空话,那麽如何才能做到呢? 就是要从主体着手。东方的宗教都是如此,在修证工夫上都能开出主体。这是中国人所能接受的。吸收进来以後,也不一定要改变内容。佛教还是佛教,照样可以讲那一套道理;道家也还是道家,儒家也还是儒家,并没有说是三教合一。尽管佛教吸收进来对中国的影响很大,现在几乎成了中国文化一个本有的内容,但始终还不能取得正统的地位。不过通通空气也是好的,它有辅助、调节的作用。

      到了唐朝,儒家管世间,佛家管出世间,尔为尔,我为我,大家互不侵犯,相安无事。到後来他们讨论宋明理学家,那是因为宋明理学家出来辟佛。然而唐朝的时候为什麽能相安无事呢? 因为唐朝没有思想家,不能了解儒家的基本精神。那个时候的儒家就是指庙堂上的典章制度、中国社会上的风俗习惯,譬如三纲五常之类。这都是中国的老传统,而佛教以为儒家就是如此而已。其实这只是儒家的一个社会底子,是表面的,而不是儒家所以为儒家的根据。到了宋明理学家,要求进一步提升到儒家的本质,站在自己的立场来对抗佛教。它有这个本质,就一定要提出来,要抵消佛教,尽管消灭不了,佛教是进来了,但始终不能取得正统地位。所以说,不能进攻就不能守,如果儒家永远是典章制度、人伦日用,等於说自己没有一个本,自然是站不住的。

      所以从第一点来说要相适应,不能坚持说只有一个人是基督,其他人只能做基督徒。你若要否定「一切众生皆可成佛」,「人人皆可以为圣人」,这样我们不接受。为什麽一定要通过基督呢? 这就好像当年路德新教为什麽要反对罗马天主教一样。路德说 : 我自己也可以通上帝,为什麽一定要通过罗马教皇呢? 现在也一样,耶稣也不过是个圣人,为什麽必须通过他,始能得救呢? 这是抹杀天下人生命的本质。说耶稣是神,是三位一体中的圣子,但是原则上是人人皆可以为圣人,尽管现实上不如此。又譬如佛教总推一个释迦牟尼佛,但是理论上说是二世诸佛,过去、现在、未来多的是佛。不过现实上我们拿出一个释迦牟尼佛来作代表,作一个模型。孔子也是如此。这是从历史文化上讲,总不能说是今一个圣人,明天再换上一个圣人,这是不行的。把基督形容为三位一体中的圣子,站在这个立场上讲,耶稣不是个人,是个神。这种神圣化的意义我们可以了解,它在传教上也有一种方便。但是基督教的教义原理不能永远停在这儿。如果说基督不是人转化成的,一定是上帝派遣下来的;人人不能做基督,人人只能做基督徒,这样一来,就不能和中国文化的教义形态相适应,当然就要产生相互排拒性。传教士说耶稣是上帝派遣下来的,不像中国是中道理实践转成的,那麽主体本身就不能开出。主体之门不能开,对于人类的尊严是一大的贬损。光要靠上帝的恩宠来解决罪恶,实在渺茫得很,等於没有解决。罪恶是要靠自己显露一个超越的主体来自己用工夫。至于工夫能用多少? 能克服多少? 这是一回事。但是总要自己克服。不能说是天天犯罪,跑到礼拜堂去痛哭流涕,就天下太平了。这样对人又有什麽好处呢? 上帝又有什麽用呢? 这显然当该转化的。

      基督教如果能够转化,进来以後还一样可以讲上帝,讲宗教里面的神话,这个无所谓。在不丧失自己的本性之下,而能经常和对方相观摩,这样彼此都有充实自己、纠正自己的好处。每一个大教都如此。反过来说,佛家和儒家也不要把基督教看成是低级的宗教,它也有它精采的地方。假使能够肯定「人人可以为圣人」这个前提,就能把主体开出来。基督教讲原罪问题,但为什麽人不能够解决自己的罪恶而非要靠上帝的恩宠呢? 在中国人来说,这第一步听了就不悦耳。如果上帝不加恩,这一生不就完了吗? 这就成了命定论,中国人是不接受的。这个问题要如何解释才有意义呢? 我们说要克服自己的罪恶,在有限的范围内是可以做到的。有限范围的标志是在什麽地方呢? 就是在你的理性意识所能意识到的,你可以克服。无论这个罪恶怎麽难,怎麽大,只要能呈现到你的意识里边,总有办法把它化掉的。但是问题在於: 意识到的总有一定的范围,而意识的後边是个大海,无穷无尽,总有你意识不到的地方。罪恶也是个无限的大海,你能意识到罪恶而罪恶不止於此。生命之根也是无限的大海,心理学家所分解的下意识、潜意识,你能为它划一个界线说是「下」到这个程度为止吗? 尽管我们的生命是有限的,但是生命的内容是个无限。就好像下意识,那个「下」是可以下到无限的,它是一个无底的深渊。但是东方的宗教无论是儒释道三家,在知道罪恶是无限的时候,同时也肯定理性无限。到了无限的理性全部朗现,罪恶也就统统化掉,这就是成佛、成圣、成真人。也许现实上做不到,也许今生做不到,那麽我来生再努力。印度人总喜欢说成佛要经过几世几刧,表示成佛很难。成佛很难,但并非不可能,禅宗说顿悟成佛,好像很容易,然并非不知难。这两个意思并不冲突。可能有可能的根据,顿也有顿的可能根据。在这个地方,东方的智慧显然比较高,很容易解决这种问题,而不需要靠上帝恩宠这类定命论的说法来解答。所以在这个地方马上进到第二点。

      在西方,基督教是在历史文化发展之某阶段中以某形态出现的。在这个形态下的教义,本身就要受到这样形态的限制。所以这个教义本身就不是最後的;不是最後的就不是绝对。既然不是绝对的圆满,就当该善化自己,更圆满化自己,这才是上帝加给你的责任。上帝是这,基督教是基督教,二者不可混同为一。上帝是普世的,是个公名,叫它道也可以,叫它天也可以。基督教不一定是普世的,它有它的历史文化的特殊性,这是不能相混的。所以说要适应,适应不是投机,而是在真理上须不断地调整你自己。因为一切大教本来都是绝对性的。「绝对」不能有冲突,不能有两个绝对。不能够说: 我的绝对不能接受你佛家的「如来藏」,也不能接受儒家的良知。假如说我这个如来藏的绝对性里不能有良知,那麽这个如来藏就不绝对了。如果要把绝对性客观化、人格化,推出去当作上帝来崇拜也未尝不可。把上帝人格化作为祈祷的对象,这是一个方面。本来同样是一个绝对性,却用种种形态表现出来: 佛家是如来藏型,儒家是天道性命,道家是道心,基督教是上帝。这些不同只是教路的不同,上帝本身并没有什麽不同;都是绝对,都不能有排拒性。把绝对性人格化当作上帝来祈祷,这是佛教里面所谓「权」,所谓之小乘。要有这个智慧,有这个雅量来善化自己,一方面适应人家,一方面要有一种幽默来了解自己这一套到底是什麽意思。
    谱名:孔祥东| 衢州派五支 子宣公后 | 新浪博客: http://blog.sina.com.cn/xiangdong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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