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孔氏婺州南宗”榉溪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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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访“孔氏婺州南宗”榉溪村
榉川,古地名,又称桂川、香炉港,今名榉溪。浙江中部山区里一条溪水,自山中来,入山中去。
榉溪村,山里的一个自然村。自一孔氏先祖傍溪而居,八百年来,繁衍生息,成了1500多人聚居的大村落。
榉溪村属磐安县盘峰乡辖管。此地在古称婺州(今金华市)境内,村里的“孔氏家庙”及全村孔姓村民,均是“孔氏婺州南宗”,是孔子的后裔,与山东曲阜的“孔庙”、孔家,为同祖同宗。
如今,”家庙“破败,民宅破旧。是翻修、新建?还是保护、维持?钱,还有观念,成了——

磐安孔子后裔的难题
——探访“孔氏婺州南宗”榉溪村

本报记者赵仁童

2004年农历闰二月。已是“惊蛰”节气了,往年早就春暖花开,春意融融的江南,仍然风寒雨冷,春寒料峭。
3月5日,记者在采访浙江古民居建筑保护情况的途中,来到地处浙江中部山区的磐安县。
县委办公室的杨主任和县建设局的几个同志,向记者介绍了磐安的情况,说这里是山区,经济不发达,主要以香菇和药材种植为业。可值得的一提的,就属“孔氏家庙”了。在山里,距县城约有1个小时的车程。是县级保护单位。
“现在情况怎么样”?记者问道。
“……”都摇摇头。不了解?不清楚?抑或情况不好?都没有回答。
“听说前两天孔氏家庙里,有4个“牛腿”被人偷掉了。”旁边一位同志忽然想起来什么,对记者,也对大家说道。
“搞不好了!怎么会这样?”一片惊讶,又一片愤慨。
记者提出去实地采访,县建设局同志热烈赞同。

3月6日一大早,建设局派了车,并请已退休的老局长潘望霖陪记者前往。
出了县城,车在盘山公路上行驶。路边不时地可见一排排、一溜溜的香菇棚。时而路边闪现出一个村落,砖墙、板门、黑瓦,参差交错,静静地依偎在山的怀抱里。
山,夹着路;路,弯道一个又一个。待到眼前豁然开朗,车也停了。
“这里就是孔氏家庙”。老局长下车后,指着前面一座大门紧闭的宅子对记者说。
记者向前看去,明亮的阳光下,这座宅子的大门和两边墙,显得灰暗。记者面前,是宅子两边的房子投下的大一片阴影。
大概是在山区的缘故,记者觉得蛮冷的。
有人前来招呼了。老局长问道:“这门,谁能打开?”回话说,钥匙在书记那。转身走了。一会儿功夫,来了四五个人,走在前面的中年人,一把拉住老局长的手,样子很激动,说着记者一句也听不懂的当地方言。
老局长向记者介绍道,这位就是村党支部书记,是孔子的七十四代孙。
记者接过了孔书记的名片。名片很朴素,抬头是“磐安县盘峰乡榉溪村党支部”,中间两个楷体字:孔火春,后缀两个小字:书记。下面是地址、电话。
“这就是孔氏家庙”?记者无法掩饰心中的疑惑。眼前的这个景象,丝毫没有印象中或想像中的飞檐戗角、高门巨柱,古树森森,青石砺砺,一派庄严肃穆,让人肃然起敬的样子。见到的只是斑剥的木板门;门楣上已有裂纹、字迹已不甚清晰的“孔氏家庙”匾额;大门两边的板壁已裂损,石块砌筑的墙,已见凸凹;门楣两旁悬挂着的两盏红灯笼,落满了灰尘,在风中无声地摇晃着……

孔书记打开挂锁,几声沉闷的“吱嘎”,木板门向两边被推开。
跨过木门槛,迎面是一堵木板墙,左右是短木梯,两边展开的是穿堂。记者踏上短木梯,原来,这是一座戏台,面对着家庙的大厅。阳光照在戏台上,反衬着空荡荡的大厅,显得灰暗,黑黢黢的。
沿着穿堂,抬头只见大厅前的柱子上端,光秃秃的了。孔书记声音有几分喑哑:“就是这上面的“牛腿”,被偷掉了六个。”
“不是说四个吗?”记者问道。
“六个。你看,这一排上面,还有那里两个,一共六个”。孔书记指点着,对记者说,“这几个“牛腿”都是很珍贵的,每个上面雕的都是故事,都有讲义的。”
“什么时候被偷的?报案了吗?”
“大概是二月二十八、九号吧。三月二号发现的。孔书记立即向县公安局报了案,”旁边一位青年村民抢着回答了记者。
孔书记说,他已经要求公安局立即成立专案组,一定要尽快破案。
“公安局成立专案组了吗?”记者问道。
孔书记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反复说“我要求他们成立专案组”。
“偷这些牛腿干什么呢”。
“卖啊。像我们这里的木雕牛腿,品相好的,值几千元一个呢。”老局长显然很愤怒,抬眼望了一下柱子,侧过脸来对记者说。

记者随着老局长、孔书记,向大厅深处慢慢地走去。
孔书记见记者抚摸着一根根的柱子,就停下脚步,对记者说,这里共有38根柱子,大部分是清代的,但柱础却是有宋代的、明代的。38只柱础都在。这座建筑总体上属于清代的样式。八百年了,不断的修缮,原来风貌没有多大变化。这几十年里没有修过。从宋代以后的元代、明代、清代的建筑遗迹有不少。
记者凝望着面前的一根柱子,柱身无任何修饰,原木的筋络,历历可见,犹如年迈祖母手背上的皱纹。记者环顾了一下,见到有的柱子已弯曲,有的柱子已倾斜,似乎在尽全力支撑着梁,支撑着这日渐破败的古宅。因为这是声名显赫的孔氏的家庙;这里是“泳有真传尼山发祥燕山毓秀,支无异派泗水源深桂水长流”的孔氏南宗一脉。(这是家庙中原圣旨碑下的清代对联所云。)
回过头来往外走,老局长和孔书记默默无语。
不知什么时候,戏台上,前厅、大厅里有许多人了,孩子们在戏台上开心地跳着,几个年轻人吸着烟,指着大厅檐口的柱子,议论着什么。
记者和老局长跨出大门,听见孔书记向里面高声地喊道:“都出来!”

我们来到孔书记的家。孔书记家就在“家庙”的后面,地势好象比较高,门前有好几级石头砌的台阶。
落座后,孔书记从客堂一边的橱里捧出了一堆东西,摊在我们面前的小桌上。孔书记一样一样、一件一件拿给我们看,有孔氏家谱、有曲阜、衢州“孔氏家庙”与此地的交往信件,照片,还有剪报、证书等等。
记者翻看了这些很有意思的东西后,问孔书记:“家庙的保护状况看来很成问题。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孔书记点点头,直言不讳地说道:“我很希望你们新闻界帮我们呼吁。我是县人大代表,我每年都有关于我们这个家庙的提案,但一直没有人重视。村里没有钱,怎么个保护?”
“不是县保护单位吗?有一定的经费的呀。”
“破到这个程度了,再不好好地修缮,加强保护,就完了。”老局长潘望霖插话道,“县里一年拨的那几个钱,确实解决不了大问题,你们不能想想其他办法吗?”
孔书记接下来告诉我们的,让我们吃惊。
这个村子现有近1500个村民,百分之九十以上是姓孔的,同一个老祖宗,并不是都一样的心向。1996年,孔火春当选村书记,原来的书记竟是因为要“修缮、保护,并整治好榉溪村”,而被“选”下来的。孔火春当了书记后,村里有人就放话了,谁要再搞什么“保护”的话,就叫他下台。情况反映到乡里,得到的是:“这是你们孔家自己的事”的回答。
这个村的村民搞香菇种植的不少。孔书记说,前几年,家庙是他们堆放,凉晒香菇的仓房;弄得不像个样子。怎么做工作,都解决不了。老祖宗的家业眼看就要毁在我们这些子孙手里了。实在急了,党支部下了决心,组织全村***员义务劳动,花了三天,把里面搬干净,清扫了一下,大门上了锁。又何曾想到,这又发生偷牛腿的事?

在记者的要求下,孔书记带着我们在村子里转转,走走。
这是有几百年历史的山村。小道曲曲弯弯,房子挤挤挨挨。几处岌岌可危的木板房,令人担忧,但梁柱上、窗棂上的精致木雕花饰仍可告诉人们久远的历史和曾经的富丽。几幢贴着白磁砖的小楼,在周围的石块垒筑的房子间,很是扎眼。
老局长潘望霖告诉记者,这个村子原来有十八档宅院,是很有名的,建筑特色也好,风格也好,是不多见的。现在只剩下没几档完好的了。
孔书记说,现在人们的经济条件好了,都想造房子,翻修老宅子。东家搞了,西家也要搞,都是自己想建成什么样的就什么样。
“没有规划?一定要有统一规划。”老局长说。
“是没有规划,但准来规划,村民们听不听那个规划呢?”孔书记显然很无奈。
“那你怎么办?”记者问道。
“我就下了个死命令,一家也不许搞了,一个也不批。”
孔书记的办法,看来也只能如此。但好象还是能管用的。
问题是,如何保护好这座几百年历史的古村落,如何保护好孔氏婺州南宗的文脉,照孔书记和榉溪村目前的状况,还是可想可望而不可及的事呢。
因为经济欠发达,几百年的古建筑得以留存下来;也是因为穷,没钱修缮,无力保护,眼见着衰败;如果有了钱,总想改善居住条件了吧,可那些老祖宗留下的该怎么办呢?一个悖论,一道难题。

我们来到了村口的孔端躬墓前,凭吊这位孔子的第四十八代孙。正是当年的端友、端躬兄弟俩随宋王南渡(宋建炎三年,即1129年),兄端友到了衢州,而弟端躬则落居榉川,才有了孔氏南宗的两支后裔,才有了两座孔氏南宗家庙。墓前的桧树,据说为孔端躬亲植,八百多年了,如今仍是生机盎然,令人肃然起敬。
距孔端躬墓不远处,沿着溪边的砂土路,一排房子,都是小商店。在一个窄窄的小作坊前,我们见到了榉溪村党支部的前任书记,他正在制作杜仲茶壶。一头灰白的头发,满是皱纹的方脸盘,眉毛、胡子上沾满了灰白的木屑。
老局长潘望霖热情地与他招呼,握着他的手,问长问短。记者在一旁看着,揣摸着他的内心,想与他说些什么,终于没有开口。
一辆从盘峰开往磐安县城的中巴从记者身边驶过,扬起了一阵尘沙。记者往孔端躬的墓望去,只见高大的桧树树冠,墓看不见了,榉溪村村口的房子也成了隐隐约约的……

记者从孔火春书记和潘望霖老局长那里得知,1996年夏初,金华市规划局原局长、我国著名规划设计师洪铁城曾专门考察过榉溪村,并写了一篇文章,登在浙江日报上。(见附)
记者电话采访了洪铁城同志。他告诉记者,榉溪村的孔氏家庙和村庄本身,有很重要的文史价值。文章发表后,得到许多专家、学者的关注。清华大学陈志华教授曾欲实地考察,为其做保护规划。但终为种种难以言表的原因,而搁浅。
听记者介绍了采访中所见到的状况,洪铁城同志表示很忧虑。

记者发稿前,打电话给孔火春,问盗窃案破了没有。孔书记答道:“还在侦察呢。”
(注:牛腿,中国古代建筑中柱梁之间的构件,起装饰作用。)

附:
磐安:孔子家庙第三处
孔氏家庙,曲阜谓之北宗,衢州谓之南宗。然而,南宗实际上有两处,另一处在今金华市磐安县盘峰乡榉溪村,古谓“孔氏婺州南宗”。
《磐安县志》载:“宋建炎三年(1129年),孔子四十八世孙大理寺评事孔端躬,偕兄衍圣公端友,扈从宋高宗南渡至杭。端友徙居西安(今衢州市),为孔氏衢州南宗。端躬仍从驾至台州而寓居婺州永康之榉州,为孔氏婺州南宗。”
《衢州市志》也记载:“第四十八代孙孔端躬,官大理寺评事,隐婺州永康榉川。”
榉川孔氏后裔《孔氏宗谱》,孔立祥撰的序:“大理寺评事端躬与子璜等随驾至台州,回经婺之永康榉川,见山水之秀丽,遂家焉。是为吾婺永康之始迁祖。”
同一本家谱上,还有居于衢州的六十代孙,世袭五经博士孔承美撰的序,曰:“四十八代祖于宋袭封衍圣公孔端友,偕弟大理寺评事端躬遭乱扈驾南渡,寓居衢婺间。”
七十代孙、世袭翰林院五经博士孔广标,于嘉庆元年在为榉溪《孔氏家谱》写的序中说得更加明确:“惟婺祖端躬公,官居大理寺评事,乃由台抵婺至永之榉川,见其山高水长,泉香土沃,弃华衮之荣而优游自乐,屋于钟山之下而居焉,此南北之所由分而三派之所自始也。”
端躬在榉溪埋葬先父之后,写了一首七律诗:“流寓他乡旧虑忘,重逢道眠示青囊。山回天马金鞍应,水绕虹桥玉带长。自信尼防通地脉,还期申甫起家祥。儒林世泽垂永久,不啻牛眠跳马岗。”端友、端躬他们的父亲孔若钧同样能写一手好诗。其《感怀》一诗云:“国否时危计致身,岂知今托栗山滨,庙林惆怅三千里,骨肉飘零***人。顾影空高鸿鹄志,违时惊见梅柳春。皇天悯我斯文裔,净洗中原丑虏尘。”
孔氏在榉溪落脚之后,创办书院,培养后代,出过不少人才。孙孔挺曾为松阳县丞,孔思靖曾为东阳永宁、永寿两地巡检。
榉溪,古称桂川,榉川,又名香炉港,是今磐安县盘峰乡的一个自然村。我们由磐安县文化局局长陈心昌陪同,驱车去了榉溪。一路青山夹道,溪流叮咚。过了盘峰人民政府所在地三五里,夹道青山退避一箭之地,眼前豁然开朗。孔氏后裔七十四代孙孔火春笑容满面地迎上来。他是新上任的村党支部书记,他说榉溪村现住有367户,1158人,其中孔氏后裔1100多人。
孔端公墓,位于山坡,墓碑上镌刻着“燕山佳城”四字和有关的几行小字。墓旁的桧树高约30米,躯干挺拔,色如红铜,叩之有声,胸径须四人合抱,树龄已有七八百年。
孔氏家庙,坐南朝北,榉溪绕于前,遥对着林木茂盛的金钟山。中轴线左右对称,第一进是门楼,五开间,有木雕和彩绘。第二间是大厅,五开间供祭祖和议事用。最后一间五开间,原来陈列祖宗牌位、悬挂祖宗遗像的所在。
孙孔若钧的墓,金交椅一样,落在后坞山背“肚脐眼”上,居高临下,可俯览整个村落。榉溪在前面东流而去,远处是层峦叠嶂,连绵不断,可谓好风光。下山途中,我们碰到了孔书记父亲,他上山来,步履轻松。孔书记说:家父喜欢到地里干活,一刻也闲不住。
1楼
榉溪族人一直声称是曲阜、衢州外保存最好的家庙,原以为保护得不错,现在看来情况也不妙。

“端友、端躬他们的父亲孔若钧同样能写一手好诗”,这篇文章有意无意地让人认为孔氏南迁仅端友端躬兄弟俩,其实孔氏南迁是家族群体南迁,端友端躬也仅是五服以外的堂兄弟。南迁孔氏有几十人,后裔散居南国各地。不知道榉溪族人凭什么说自己是南宗两支之一。我想只是记者的炒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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