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根留住---端木君
有人说,当得到一种东西时并不觉得它的珍贵,一旦失去就会觉得它异常珍贵。有的东西可以失而复得,有些东西是失不再来的。文化遗产就属此类。
文化遗产不仅是历史上不同传统和精神成就的载体和见证,同时也体现了全世界各民族的基本特征,构成了各个地方面貌和特点的基本要素。它凝聚了数千年人类的辛勤劳动和无穷智慧,沉淀了人类文明世代相传的宝贵精神资源和物质财富,并作为一种精神动力支撑着人们构筑21世纪美好家园的信心和理念。
在经济快速发展的今天,许多文化遗产遭受到冲击,甚至面临遭受灭顶之灾的危险。人口的增加,社会向大型化、现代化、经济化的发展,正侵蚀着历史文化得以生存的环境,许多具有历史意义的传统文化街区的村落的历史真实性正在消失。譬如,前一段时间,舟山定海古城的命运牵动了万人心。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专家说,在鸦片战争期间,定海是仅次于虎门抗英战场的最激烈战场,历经两次大血战,第一次英军投入近30艘军舰,集中定海、象山、镇海海面,首先进攻定海,彻夜攻城,攻破定海东门,冲入城内,知县姚怀祥率兵且战且退至城北山下,最后投池殉国。第二次英军再攻定海,葛云飞、王锡明、郑国鸿率兵四千,英勇抗敌,浴血奋战六昼夜,最后全部壮烈牺牲。这位老人说,定海是英雄的古城,托物寄史,托物寄情,保护这座古城正是从中寄托这段爱国主义教育的历史。现在把古城拆掉了,将何以上对为国捐躯的先烈,何以向子孙后代交待?抹掉这段历史的见证,换取来的是一些瓷砖外装修的或玻璃面的所谓旧城改造新貌,这样的所谓新貌能够折射出历史记忆和英雄城镇的灵魂吗?
但是,我们也欣喜地看到,长期以来世界各国为保护历史文化遗产做出了不懈努力。欧洲的情形使人感慨颇深,受益匪浅。那一座座建筑透视了历史,那一条条街道折射了文化。徜徉在巴黎、布鲁塞尔、阿姆斯特丹、罗马街头,犹如阅读汗牛充栋的书籍,欣赏抑扬顿挫的古典音乐。同样,在我们这个文明古国的土地上,也不乏保存如初的老街古村,安徽西递即是一例。
黄山脚下,有一片“桃花源里人家”,这就是西递村。西递村奠基于北宋,发展于明代景泰年间,鼎盛于清代乾隆年间,已有600多年的历史。就是这样一座普通的村落,在历史的沧桑巨变中,奇迹般地保存了完好的百户连片的明清时代的古民居。这在全国也属罕见。它“布局之工,结构之巧,装饰之美,营造之精”,被专家学者们誉为“中国明清民居文化博物馆”。它不仅可以使人欣赏到中国古代民间建筑的艺术风格,而且更可体现几百年前古徽州经济文化的重要特征和乡风民俗,从而生发人们对源远流长的中华文化的自豪感。
自古徽州多名士。历史上从西递村走出的有影响的人物很多,除了宋代几个大儒,明代的荆藩首相,清代有亦儒亦商的胡贯三、著名书画收藏家胡积堂。光绪年间康有为“公车上书”的一千名签名者中,安徽有8名举人,其中西递胡氏就有3人。此外西递还出了不少翰林、知府、知县等,至于考上科举的就更多了。
如同众多徽商一样,长期以来,西递人也是“以商从文、以文入仕、以仕保商”,达到官商一体。他们一旦发迹,衣锦还乡,大兴土木,建房屋,修祠堂,筑路桥,开学堂,光宗耀祖。历史上西递村最鼎盛的乾隆年间,全村约有六百多座宅院,99条巷子,九十多口井,人口近万,有“三千烟灶九千丁”之说。当时的村庄简直是座大迷宫,进得去出不来。
今天,当我们置身西递,依然可以欣赏全村保存完好的一百二十多幢明清古民居。耸立在村口的那座厚重雄伟的胡文光牌坊,陈设典雅的书香门第“履福堂”,端庄凝重的官邸“大夫第”,玲珑小巧的飞檐彩楼,还有那街巷深处浑厚平展的青石板路,足以反映当年那繁华非凡的村景。
历史学家们说:“在这里,我们找到了中国古代和现代历史文化的衔接点。”哲学家们说:“这儿是研究古徽州历史、文化、经济、艺术乃至封建宗法制度的理想去处。”艺术家们说:“它是建筑师、规划师、园艺师、画家、雕刻家、工艺美术家获取创作灵感的源泉。”
古色古香的西递村无疑给人们上了很好的一课,不仅因为它的历史内涵,也因为延续至今的保护过程。妥善保护反映中华民族灵魂的历史文化遗产,必须迎接来自各方面的挑战,必须采取更强有力的法治手段。从世界范围来看,无论国际组织,还是各个国家乃至地方,建立一个更加完善、更加丰富、更加具体的法规体系是历史文化遗产保护的一个基本前提。其次,需要建立一个与当地建设相吻合的、切合实际的历史文化遗产保护规划,并且严格按照规划进行运作。第三,需要地方的首长和政府机构具有保护历史文化遗产的长远目光和胆识,需要广大公民担负起历史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并且使之成为他们的自觉义务。总之,我们应当记住,留住历史遗存便留住了我们的根。
《法制日报》 2000年12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