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红卫兵发掘孔子墓全过程

楼主
[转帖]红卫兵发掘孔子墓全过程
[ALIGN=left][SIZE=3]1966年秋,首都红卫兵四大领袖之一的谭厚兰,率北师大毛泽东思想红卫兵井冈山战斗团,在天安门广场誓师后,从北京南下,杀到孔子的故乡曲阜,造孔家店的反,1966年11月28日,[/SIZE]谭厚兰们联合当地红卫兵,发动农民,召开了10万人讨孔大会,向全国散发了《讨孔宣言》、《给国务院的抗议信》等,会后[SIZE=3]游行开始,向孔林进军,火烧孔像,刨平孔坟……[/SIZE] [/ALIGN][ALIGN=left][URL=http://blog.sina.com.cn/main/html/showpic.html#url=http://s2.album.sina.com.cn/pic/4965c54102000ct1][/URL][/ALIGN][ALIGN=left](图为讨孔大会场景)

[SIZE=3]早在十一月二十五日,曲阜县书院区党委就接到县委电话通知,要他们组织三百名民工在召开讨孔大会时协助红卫兵扒孔子墓,县里每人每天补助五角钱。书院区党委秘书孔庆举找到区民政干部楚洪江,让他负责从林前公社和瓦窖头公社抽调三百人。[/SIZE]

二十九日早晨九点,由楚洪江带领的三百人的扒坟队伍,扛着铁锹,从书院区来到孔林门前。

这时,红卫兵砸碑扒坟突击队已经对孔林外围设施开始行动了。他们分布在曲阜城到孔林门的一千五百米长的神道上,正在对付神道两旁的那些石碑和石坊。几个摄影师正围他们紧张地拍摄。

农民扒坟队的到来一下子吸引了红卫兵的注意,他们兴奋异常。“贫下中家扒坟队来了!”一个头目摸样的红卫兵跑过去找到楚洪江,要他组织民工排好队伍,然后把人带到离孔林大门约五百米过的“万古长春”石坊前,告诉他“要拍电影”!

此时,从县城到孔林的几华里长的神道上,挤满了红卫兵和前来看热闹的人们,位于神道中段的高大的“万古长春”坊上,几个红卫兵爬到高高的木架上,正挥着铁斧乒乒乓乓地砍凿“万古长春”几个字,只砍得火星四溅,碎石乱飞。今天到孔林游览的人们如果细心一些仍可以看到,石坊上除了“春”字被一枝旁逸斜出的粗壮柏树枝条遮住而幸免于刀斧之灾外,其余三个字均留下斧凿的伤痕。

楚洪江把队伍带到石坊前,排成六路纵队,红卫兵要他们都把铁锹扛到肩上。

“抬起头来,挺起胸来,把手摆起来,要显示出贫下中农怒扒***这个大坏蛋的坟时的高昂的精神面貌,因为这是拍电影,要拿到全国去放的。”

摄影师过来了,肩上扛着漆黑明亮的摄影机,那神秘的镜头瞄住这一群成年累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这些普通得像脚下的土地一般的农民,每年也只有看上一两场电影的机会,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已这辈子还会成为电影上的人物。这幸运降临得有点猝不及防,他们既兴奋又恐慌,在路两旁一层又一层的围观者面前,还有点不好意思。许多人在消消地拽拽自己身上的黑布棉袄,拍打拍打老蓝布大甩档裤子上的灰土……

楚洪江当时的心情很有代表性,二十四年后他对笔者说:“让排好队拍电影时,开始觉得有点儿难为情,后来想,反正来啦,让他拍去吧,咱跟着队伍走就是啦。”

“都不要看镜头!就是不要往我这边看。”摄影师喊。

于是他们就都尽量不去看那个摄影师,抬着头只看着前边的孔林大门。他们像木偶般地一切听从摄影师的指挥。边走边喊:“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得!”“一—二—三—四!”短短的路程是他们迄今为止走过的最艰难费劲也最为兴奋和激动的一段路。谁知摄影师仍不满意,要求再重新走一遍,于是队伍回去,这次比第一次感觉轻松多了。

    听到摄影师喊:“好了!”之后,他们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嗬!活还没干呢,汗倒先冒出来了。

 

楚洪江带领贫下中农扒坟队走进孔林时,一些红卫兵正在拉石碑,二门里的那块“辇路”碑已倒在地上。按照原定计划,楚洪江把人分成两部分,他把二百人交给红卫兵带去挖孔子墓,他随着另外一百人去了孔令贻墓。

这次扒坟的主要对象是“上三代、下三代”。所谓“上三代”指的是孔子及其儿子、孙子,“下三代”即埋在孔林里的最后一个衍圣公孔令贻及其父亲与祖父,这种扒法大概象征着将孔家店从头到尾全部捣毁了。

 

林前大队支部书记孔广法得到林前公社的通知,要他在扒孔子墓时带二十个持枪民兵到孔林后墙一带巡逻,预防发生火灾和阶级敌人趁机搞破坏活动。

当孔广法领着民兵走进孔林时,林中已到处是人,许多人没有去曲师院参加讨孔大会,直接跑到孔林里来看热闹。一些红卫兵在树林中跑来跑去,不知忙些什么。还有一些红卫兵拿着油漆桶在明代和明代以前的石碑上用红漆涂上“留”字。又过了一会儿,就见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扛着铁锹,喊着口号涌进孔林来,人群分别向孔子墓和孔令贻墓汇集。

孔子和儿子、孙子埋在一起,位于孔林正中。孔子墓是孔林的中心所在。此墓似隆起的马背,称“马鬃封”,是一种特殊尊贵的筑墓形式。墓周环以红色垣墙,周长里许。墓前有巨碑篆刻“大成至圣文宣王墓”,乃明正统八年(公元一四四三年)黄养正书。

孔子墓东为其子孔鲤墓,南为其孙孔伋墓,这种墓葬布局名为“携子抱孙”。

孔鲤先孔子而死,并无特殊建树,只因为是“圣人”之子,被宋徽宗封为“泗水侯”,孔氏子孙尊为“二世祖”。孔伋继承孔子学说并有所发展,被元文宗封为“沂国述圣公”,孔氏子孙尊为“三世祖”。

在孔子墓前,举行了扒坟破土仪式。

不破不立,不塞不流,不止不行,毛泽东语录是红卫兵们的破土宣言,要建立一个新世界,必须彻底砸烂旧世界,包括埋入坟墓中的旧世界的遗骨。

县委副书记、县长高克明被揪来做为县委的代表,在仪式上表态支持红卫兵的革命行动。

孔子墓碑上此时已涂满了口号。红卫兵们把一根粗粗的长绳套在孔子墓碑的上端,人员分成两队,一队拽住一边的绳子,在一阵狂热的口号声中,巨大厚重的“大成至圣文宣王”碑轰然倒地。石碑倒下时正摔在碑前的石头供桌上,顿时,石碑断为两截。红卫兵们跳上去,几柄铁锤上下飞舞,一会儿功夫,巨大的石碑就成了一堆碎块。

二十四年后孔广法回忆说:“一九七九年国家重新修复孔子墓时,文管会让我人帮助寻找孔子墓上的石碑,在俺村社员家里找了上百块。现在孔子墓前的碑,就是这些石块对在一起的。”写这段文字时,笔者也去孔子墓前看过,那块墓碑虽然精心修复得很好,但上面层层断纹仍清晰可见。

高克明此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像个机器人似的按照红卫兵从他耳朵里强行输入大脑的信息,接过铁锨来挖了第一锨土,他的双手颤抖着,几乎握不住锨把,费了很大劲才挖了一点土。[/ALIGN][ALIGN=left]    在整个讨孔过程中,红卫兵每进行一个大的行动,都把县委“请”来表态。砸国务院碑要高克明表态,万人讨孔大会上要栗再温、李秀检查、表态,挖孔子墓要高克明破土。今天看来,这是一个自相矛盾的做法。红卫兵一边要造反,要打倒省委县委执行的“资反路线”,一边又要取得执行“资反路线”的省委县委对他们行动的肯定,似乎这样一来,他们的所做所为便合理化、合法化了。这说明在他们意识深处,儒家文化的“正名”说仍在支配着他们,“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于是县委的表态、到场,便成了他们行动合理合法的证明。(未完待续)[/ALIGN][ALIGN=left] [/ALIGN][ALIGN=left][B]    作者注[/B]:这里的文字是从我和王良共同写的一本书中摘选出来的一部分,1992年曾在香港出过一版,当时的书名是《孔府大劫难》,全书大约20余万字。但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在国内一直未获准出版。   [/ALIGN][ALIGN=left]    1980年前后,我有机会接触了一些孔府、孔庙、孔林在文、化、革、命中被破坏情况的资料,这才知道文化、革、命对曲阜的文物古迹造成的破坏是多么严重。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我十三岁,只有当观众的份儿,如果当时我大几岁呢?想想都让人后怕。[/ALIGN][ALIGN=left]    当时那件事不过刚刚过去了十来年,但是在人们的感觉中似乎已经相当遥远了。作为一个在曲阜出生、长大的文化人,我无法回避这件事。 [/ALIGN][ALIGN=left]    1990年,我和我的朋友王良(笔名良子)决心开始对这件事进行调查。这时我们才发现我们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困难。几乎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劝我们放弃这个计划,他们的理由是:恐怕现在还不是写这件事的时候。在后来的调查采访中,我们所接触的大多数当事人也都推说: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已经记不清了。[/ALIGN][ALIGN=left]    面对那沉甸甸的事实,面对“十年浩劫”这样一个巨大的历史存在,能一个“忘”字了得吗?对于这样一个几乎全民参与的,不仅涉及政治、经济,更涉及文化、人性等方方面面的大事件,简单的一个“否”字就能了得吗?正是这些疑问,使我们进一步意识到我们所从事的这件事的意义。 [/ALIGN][ALIGN=left]    为了尽量客观地重现这一历史事件,我们先后采访了一百多位这一事件的参与者和亲历者,查阅了数百万字的档案资料。随着采访的深入和时间的推移,这一历史事件渐渐从人们的记忆和浩如烟海的档案资料中凸现出来。 [/ALIGN][ALIGN=left]扒坟开始了。

[PP]    在刚才拉墓碑的时候,孔子墓上已站满了手持铁锨镢头的性急的红卫兵和青年农民。这时他们锨镢并用,在孔子、孔鲤、孔伋三个土坑上同时作业,一时间尘土飞扬。摄影师此时也怀着与红卫兵们同样的激情,手忙脚乱地记录下这又一“破四旧”的壮举。围观的人们被手挽手的红卫兵挡在外围,你挤我我撞你地为自己选择着便于看清楚一些的位置。

[PP]    小山一般的孔子墓中到底埋了些什么呢?

[PP]    奔波、劳累、殚精竭虑为民众探寻和谐、宁静、有秩序的生活方式的孔老夫子那温文尔雅的灵魂,此时感觉到这两千多年之后的喧器和骚扰了吗?

[PP]    县委书记李秀和地委书记朱启民此时也赶到孔林,他们也挖了几锨土。

[PP]    二十四年后,李秀回意起那荒唐的一幕时说:“我也挖了几锨土,当时,不是革命行动么?走资派也得表示表示。”

[PP]        “哎,你猜,圣人墓里能有什么呢?”

[PP]        “我看东西反正少不了,你看坟头多大!”

[PP]        “那孔圣人埋了这么多年了,尸首还能成个儿吗?”

[PP]    围观的人们兴趣盎然地议论着。他们的目光随着上上下下飞舞的镢头铁锨紧张地睇视着。随着坟头渐渐缩小,人们越紧张越好奇,从墓坑里飞出来的每锨土都揪着人们的心。渐渐的人们只能看见一锨锨的黄土扔出来,而看不见挖土的人了。又过一会连土也不向上扔了,所有的人一下子都屏住了呼吸。

[PP]        “嗨!看见了没有?挖着了什么?”有人问爬到树上的人。

[PP]    树上的人回答:“正用探铲向下探呢。”

[PP]    天空愈来愈阴沉,乌云似乎不胜悲哀,在孔林万千树梢上低徊,西北风卷起层层枯黄的落页,在荒草和起伏连绵的坟冢间翻滚着……

[PP]    省文物部门派来的人不时让民工停下,用探铲向下钻探,然后再挖,再钻探,再挖……

[PP]    巨大的坟冢让人们花费了整整两天时间,从地面向下又挖了三米多之后,仍没有什么发现。人们终于失去了耐心,他们用探铲深深地掘了几个眼,装进炸药雷管,又胡乱炸了一通。揭地而起的泥土被高高地抛向天空,一会儿才陆陆续续地落下来,打在周围的树枝上,发出哗哗啦啦的响声,也有一些落在围观的人们头上。

[PP]    ——一座空坟。

[PP]    孔夫子终于让两千多年后才赶到他坟前的后人们失望了。

[PP]    他没有满足人们的好奇心。成千上万的围观者们清楚地看见,那座坟中什么也没有……除了几卷经书一部论语之外,他什么也没有留下。他的肉体已全部融进黄土,他成了连绵起伏、辽阔广袤的大地的一部分,负载着一代又一代人的脚步,负载着一代又一代人的彷徨、苦闷、激情、理想、礼赞、咒骂、唾弃、汗水、眼泪和鲜血,他一无所有,那如林的高碑,那嵯峨的大庙,那巍然庄严的塑像,以及那些礼赞和咒骂都不属于他,他是风,是雨,是空气,是黄土,他最彻底地消失了,而他又最充分地展现了自已。

[PP][SIZE=3][URL=http://blog.sina.com.cn/main/html/showpic.html#url=http://s3.album.sina.com.cn/pic/4965c54102000cve][/URL][/SIZE]

[PP]                              (扒开的孔子墓和拉倒摔断的孔子墓碑)[/ALIGN]
1楼
   最剌激、最充分地满足了人们好奇心的是孔令贻及其父孔祥珂的墓。

    楚洪江回意道:“我没去孔子墓,领着人去了孔林东部清代墓群。我把剩下的一百人分成两班,五十人挖孔令贻墓,五十人挖孔祥珂的墓。开完大会的当天,民工们挖开土层,露出了石椁,当时天已经晚了,红卫兵决定第二天再开棺。”

    这个决定就像电影里小说中的悬念一样,紧紧抓住了人们的心。那石椁里面有什么呢?墓地的乌鸦呱呱噪鸣着把满怀狐疑和猜测的人们送出了孔林。

    十一月三十日,那待揭开的悬念吸引来了更多的人们涌进孔林,县里组织文管会和银行的工作人员前来检验那些即将出土的东西的价值。

    挂着倒链的三角铁架支在墓坑上面。派来负责保健和消毒的医务人员给民工们发了口罩,许多有先见之明的围观者也从口里取出了事先预备好的口罩戴上。孔子墓那边已引不起人们的兴趣,孔子离大家太遥远了,而孔令贻的种种遗事人们依然耳熟能详。大家都跑到这边来,孔令贻墓周围挤得水泄不通,连附近的树上也爬满了人。人们都期待开棺后的那个奇景。

    倒链将石椁上盖缓缓吊起来,一块又一块,被胡乱移到墓坑的一边,红漆描着金龙的大棺材露出来了,这时没有喧哗,没有口号,人们只拥挤中等待,在等待中拥挤。身穿白色隔离衣的医务人员在坟墓周围喷洒来苏水,阴冷的空气中顿时漂荡起医院病房中才有的气味,这气味弥漫开来,像画上的底色一样,更加新托出人们病态的狂热激情,似乎这里将要施行一次露天的大手术。连那些咬牙咧嘴搬动石椁的民工也屏声息气轻手轻脚,好像意识到自己正在开启着死亡世界的大门。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没有恐怖,只有好奇,好奇压倒了一切。

    史料记载:孔令贻的棺木是从福建专程运来的,内棺是由四独木福建紫杉制成,大红柏木做的外槨,棺木由二月至十月共上漆99道,用漆320斤,装棺松香100斤。槨上绘有五条金龙。棺上盖有“龙头凤尾”大红绸子棺罩。



    石椁完全清除掉了,厚重的红色木棺完全暴露出来了,巨大厚重的棺木像一座堡垒,人们不知从哪儿才能打开它。几个青年小伙子跳上去抡起铁镐就要刨,一个有经验的老汉摆摆手,让他们下来,说:“你们这样刨不开,白费力气,你们在棺材上找一找,有没有固定棺盖的银铃扣。”

    有人找了一圈没找到。

    那几个性急的小伙小说:“算了,还是刨吧。”

    几个人上去镐镢并用,“嘭嘭嘭”,镐尖扎进棺材上拔不出来。又有人试着用钢钎去撬板缝,棺盖仍然纹丝不动,棺材好像是一个坚固的整体,在通力维护着一个誓约似的。后来,人们还是听从那位对殡葬有些经验的老汉的主意,用大绳拴住棺材的大头,利用三角铁架,把棺材拉起来,拉高,再拉高,然后,猛地一松手,“梆”地一声,棺材重重地摔在底下的石椁上,往来数次,终于把固定棺盖的银铃扣给震了出来。(未完待续)

厚重棺木被撬开了,红缎子棉被将棺材塞得满满当当。所有的眼睛都瞪到了最大限度,所有的脖颈都伸长到不能再长。大红的缎子被在荒凉的坟地里更显出它的华丽、漂亮,把最里圈的人的脸都映出红润来,这是死亡的光彩。一股另一世界的气味在棺材撬开的一刹那喷薄而出,在阴冷的西北风的裹挟下冲进人们的口、鼻、毛孔,被封闭在阴间的能量突然间得到了释放,一下子使人间的气息全然没有了味道,这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弥漫在人们的口鼻和记忆中,以至于许多围观的人在此后的几天都吃不下饭,吃了便呕吐、呕吐。二十四年后,在曲阜一提起扒孔令贻的坟墓,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那股气息。人们纷纷捂住鼻子。然而,这恶毒的气息并没有冲淡人们的兴致。

一床床棉被被拖了出来,一见天日,它们的美丽和鲜艳便迅速风化、碎裂,棺材裹的尸体在死了一次之后又一次回到人间,尸体躺在厚厚的灯草中,长长的挠钩伸进棺材,将尸体拖出来,尸体居然很完好、很丰满,这使人们惊叹不已。

两座墓中一共扒出了五具尸体:孔祥珂及夫人,孔令贻及其妻妾,有人试探地用一根树枝划了一下死体的腮部,居然仍能感觉到弹性。“嗨,还有弹性哩。”他向众人报告着自己这惊人的发现。于是不少好奇的人们纷纷照样尝试一下。又有人了新发现:“你们看,这头发还好好地长在肉皮上呢。”人们赞叹不已,对当时的防腐技术,对死者的豪华奢侈,对灯草的防腐作用,对棺材中的淡红色的水,都议论不休。

尸身上的衣服在铁钩的围剿下纷纷脱落,露出惨白的没有生命痕迹的肉体。在被铁钩戳破的地方,血水汩汩流出,尸体便像撒了气的皮球一般迅速地瘪下去,瘪下去。而那股气味却源源不断地流出,从那尸体上被戳破的地方,从整个尸体,从墓穴中向四周扩散,扩散,让围观的人们感到窒息。戴了口罩的人还能在近处坚持多看一会,没戴口罩的人就用手使劲捂住鼻子,有人终于坚持不住,奋力拔开人群冲出去了,蹲在远处干呕起来。

当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扒出来的尸体上时,几个民工又在红卫兵和文管会工作人员的指挥下继续清理棺材中的随葬品。

元宝!在孔令贻的棺材里找到一只元宝!

“在哪里?元宝在哪里?”

“哎,什么样什么样?”

“多大,有多大小?”

看见的人向没有看见的人比划着、描述着元宝的大小和形状。

“翡翠?手镯?在哪儿呢?”

——挤!后边的人急于见到金银玉翠,向前挤着,人群骚动着。“别挤啦,别挤啦,都装起来啦!”文管会的工作人员将陪葬品装进了一只箱子,这只箱子同那气味一样深深地刺激着人们,后者使人们恶心、呕吐,前者使人们对金银财宝的欲望不断的膨胀,半个月后引发了一场骇人听闻的扒坟狂潮。

“把孔令贻翻过来,看看大背疮还有没有?”像法官验明正身似的,尸体被翻过来,铁钩子撕破衣服,碗口大的背疮呈现在人们眼前,还裹着纱布,人们似乎了却了一桩心事。据说,孔令贻就是被这大背疮害死的。

林前村的张宝忠对笔者回忆道:“我当时是爬到树上看的。孔令贻的尸体很完整,大背疮上包着绷带,有人把绷带弄开,上面还有药膏哩。”

三十日中午下午,闻讯而来孔林看孔令贻尸首的人就更多了。从县城到孔林的三华里的神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们摩肩接踵。人们一出北门就可以闻到那被北风裹挟过来的难闻的气味,这气味好像就在熙熙攘攘地行走在长长神道上的人们的头上盘旋,在人们挥动的衣袖中向外扩散。孔祥珂、孔令贻父子及其妻妾的尸体此时已被围观的人们弄到远离墓坑几米之外的荒草地上。后来有人竟恶作剧地把其中两具女尸用绳子捆起来,吊在树上。

楚洪江二十四年后对笔者说:“挖出来的几具尸体在那里放了五六天的样子,每天围观的人都络绎不绝。后来,一天晚上弄到孔林东南角的一个土坑里烧掉啦。主要是觉得每天都有很多人去看,尸体男女都有,光着身子太难看。”



挖祖坟、暴尸在中国是最忌讳的事情,同时也是对所仇恨对象的最恶毒的诅咒。但这种诅咒在一般情况下只限于口头上,很少有人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它变为现实,在中国人看来,这种做法无论是出于什么动机,都是伤天害理为人所不齿的。由此还触发了1967年春的一场群众性的扒坟狂潮。面积3000余亩、延续了两千多年的孔氏家族墓地的地下随葬品被洗劫一空;被称为我国三大古建筑群之一的孔庙被腰斩为两截,断碑遍地;孔府中办起了阶级教育展览馆,其中收藏的数以千计的珍贵文物经“判决”后被毁坏......激情与愚昧并行,野心和私欲混交,数千年的文物古迹在“革命”的名义下经历了一场空前劫难。

在1966年11月那个疯狂的月份里,在“革命”的名义下,这种诅咒堂而皇之地成为现实,人们的心理障碍排除了,不道德成为道德,伤天害理成为合理合法,成为一件快事。1967年8月31日出版的《讨孔战报》在《天翻地覆慨而慷》的标题下回顾这一事件时写道:



十万大军涌进孔庙,踏上孔老二的供桌,在”圣人“头上动手动脚,为所欲为。他们开膛剖腹,掏出了孔老二的五脏,把它拉下宝座,踏在脚下。历代狗皇帝肉麻地吹捧孔老二的什么“至圣先师”、“万世师表”的大匾额也被拉将下来,一火焚之。滚滚的洪流杀进了孔林,砸碎了石碑,扒开了孔坟。让那些衣冠楚楚的“圣人之徒”再跪在孔老二墓前啃地皮吧!大地主、恶霸孔老二七十六代孙孔令贻的狗坟也被扒开了,贫下中农开棺戳尸,把条死狗烧成了灰烬。他们气愤地说:“狗东西,你也有今天!”群众这种举动好极了!这是对孔老二及其吹捧者刘少奇之流的愤怒控诉。




歌德说:“一切事实的真实中都包含着理论的真实。”红卫兵扒孔子墓、孔令贻墓的这种时代的狂热、激情、仇恨源自何处?广大民众对这一事件的承认、参与、围观的动机是什么呢?

更加令人感到悲哀和震惊的是,这里没有良知的发现,没有对自己行为的反思,没有灵魂的悸动和忏悔。

“那是一个运动,谁能挡得了呀?也不能挡呀!”

采访中,我们常听到那些当事者这样说。

那些每天补贴五角钱派来的民工,一镢又一镢很有节奏挖土,从容地撬棺,拖尸,像是被队长派来从事田里的农活一样。当然这工作比侍弄庄稼更新鲜更刺激人的兴趣。

“接到上级的电话,便组织民工。”二十四年后,楚洪江对笔者说:“扒坟是我领着扒的,后来制止扒坟,也是我带人去制止的。”

一切都是按着上边的指示和布置进行的,个人的良知、思考能力和价值判断完全彻底地被剥夺了。剥夺这一切的不仅是社会,也是人们麻木的自我剥夺——双重的剥夺。这同时也是在对领袖无限崇敬和对上级无条件服从基础上的自我放弃。文化大革命之所以一呼百应,几乎顷刻间风起云涌,也因为我们有着这样的民族文化心理。
2楼
2560年来只有我们的“人民政府”才挖掘圣祖坟,也只有我们的“人民政府”这么多年来毫无羞愧的宣传着他们怎样用心保护着三孔!如果有报应就让它早点来!!!!失民心者失天下!!!!!
3楼
此文内容出自《孔府大劫难》一书,该书至今不能在大陆刊行
4楼
疯狂的年代,一群疯狂的恶魔辱没了我先人;更践踏了华夏文明。
要载入新家谱,打掉牙齿和血吞。
5楼
文革时期,孔家人也有当红卫兵的,我爸单位的一个孔家人,还做了甘肃省革委主任呢,批斗过我们省长,90年代的时候,居然还去找这省长给他儿子找工作,那省长也没给他计较,分给他一个指标。

‘人民政府’是什么呀?上级是什么呀?上级的人还不是来自于泥腿子群众,中国没有贵族,贵族倒不至于这么一哄就上。

无知者无畏,无知人民的的民心是什么呀?

“子不教,父之过”,占人口2分之1的女性,孩子的母亲不被尊重。“女子无才便是德”,“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无知的女人养出来无知的孩子。

仇恨来自于挫折,挫折来自于父母不健全的人格.

歌德说:“一切事实的真实中都包含着理论的真实。”!!!!!!!!

电脑版 Page created in 0.0312 seconds width 6 queri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