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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試論儒學與現代性的問題

    〔一〕序論
    世界是自在自為,自是自有的存在,而人做為高等靈智生物,自也有他對世界的追尋與詮釋,此種追尋與詮釋當然有其價值,但是究極來說,此種對世界真實相的追尋與詮釋,基本上也只是一種心智建構,並不足以代替世界自在自為的存在。因此,某人對世界的詮釋,只能是他自我世界觀的一種投射一種表現,導演是他的世界觀,而其論述所使用的論點論據,都不過只是受導演〔世界觀〕指揮的演員,而他的世界觀,也就是通過他的經驗、信仰、想像、心態、利益………..所綜合創造出來的思維、價值、意義是非的總體框架。世界通過他的眼目,通過他的心靈,通過他的世界觀,也就有了他的理解與判斷,有了他的論述與詮釋,也就有了他安身立命的總體世界圖像,於是他憑藉此世界圖像,導引他一切日常言行與反應,呈現出個人特定的風采與見識。

    以上的詮釋如果轉成儒學式的論述,我們也可以說成體用問題,心性問題。
    天道天德下貫而成就人心人性的問題,這在個人來說就是他的天生稟賦。而他後天的學習與各種經驗的詮釋與積累,就依賴此稟賦之特性而發展,終而形成其思維、價值與意義的總體框架。如果他在每一天每一個事態上的思考與作為是用,那他思維的總體框架就是體。如果他當下思維的總體框架是用,那麼他的天生稟賦與學思歷程就是體。體是指普遍性,本體性,根源性的存有,用是指具體性,現實性,現象性的存有。在人生過程中,他要學習要成長,要處理他現實人生的種種問題,但無論他如何向別人學習,他都不會喪失其個體性,無論他如何面對其現實情境,他都無法否定他的稟賦,他早年的學思歷程會深刻影響他對當下現實之處理。也許他當下很背時很不得意,回過頭來追貶其稟賦與學思歷程,但是這些已經發生的東西,實在不是當下的空想所能改變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面對現實,積極奮鬥,通過努力來改變境遇,而不是怨天尤人的追貶過去。

    我想以上這一例對個人的詮釋模式,也可以類似的轉用到儒家身上〔即中華文化〕,當西方憑藉工業革命後的新武力侵略中國時,中國吃盡苦頭,非常背時。於是就有全面否定中華文化,全盤西化的論述提出,這些論述就以科學民主,啟蒙理性為標籤,認為中華文化的全盤改變,不但是可欲的也是完全可能的,而改變的策略與手段就是以西方所謂的“理性”來改變中國的“非理性”, “啟蒙”來改變中國的“封建性”。通過這樣的改變,中國也就現代化,也就富強自由了!這樣的總體模型其實只是某些人自我的信仰,一廂情願的單相思而已,但是他們卻堅持這是救國強國的唯一處方,不允許反省與質疑,並且四出攻擊不同意此一模型的人。這種全面否定中華文化的全盤西化模型,最後集結於馬克斯主義之下,而在中國掀起翻天覆地的全面革命,悲慘的故事與愚昧的做為層出不窮,好不容易迎來鄧小平實事求是的改革,社會步入穩定與正常。然而此全盤西化的模型並沒有得到有力的批判與解構,在改革開放之後,全盤西化模型又變化臉面重新出場,此翻的全盤西化模型,其信仰從馬克斯思想改成自由主義,其單相思從蘇聯模式改成美國模式,美國成了他們最愛最美的烏托邦天國。於是一切人間的是非與價值,都必須通過此總體模型而扭曲,美國違反國際法準則的攻擊並佔領伊拉克,卻成了最正義,最正當的事,是為了全體人類的自由與人道而戰。又如青少年兒童讀經運動,中國人向其歷史文化回歸,向中國人之所以為中國人進行探索,在全盤西化者的眼中,卻成了走向蒙昧,走向墮落與無知……..。真的,總體思維模型固然成就人的思考與世界,但是也嚴重遮蔽人的視野與認識,使人成了思維模型之奴,還振振有詞的說什麼“自由的精神,獨立的思考”!難道“自由”與“獨立”就只是一套咒語,只要任何人在嘴巴上唸上一遍,他也就自由與獨立了,也就與神同在了!

    此外,還有一種心態立場不是這麼樣全盤西化的,但也是西化掛帥的一種思維模式,就是不全面否定中華文化的價值與意義,但認為中華文化的那些價值與意義,已經是過去式了,面對新的時代,新的社會中華文化必須“現代化”。粗看來也似乎言之成理,但略一深思,此種思路真類似於前述那個背時的人,為了當下背時的原因,要追貶其稟賦,要以當下現實的某種需要改變其稟賦,他想得很認真很苦,但也只不過是一種逃避現實的空想罷了,無補實際徒然自貶,徒然自我否定與自我矮化而已!言之可慨也!

    〔二〕何謂〔現代性〕?
     

    [現代性]一詞是人的創造物,人創造符碼自有其意圖、作用與指涉,但是不同的人使用同一符碼,經常表現出不同的意圖與指涉,不同的想像與意函,因此若不能先在意圖與指涉上有所釐定,則討論往往變成雞鴨對話,南轅北轍。我在此處實無能力對[現代性]一詞,做全面的意函釐定,只能隨緣方便的就所知做一個粗略的綜合:

    華勒斯坦在《自由主義之後》〈彭淮棟譯台灣聯經出版〉一書中將 [現代性]做出兩方面的詮釋,其一是科技的現代性,指牛頓以後所建立起來,運用石化能源所形成的現代科技。其二,意指反中古,反對中世紀的心智狹隘,教條獨斷,權威主義。[現代性] 指的是政教分離,解放黑奴,自由對邪惡無知的勝利,人對特權者的勝利,民主實現的現代性,解放的現代性。

    金耀基先生在《從傳統到現代》一書中引用若干資料後,對[現代性] 做了一個詮釋,認為“現代化”即是“世界化”,現代性的特質為:1.工業化。2.都市化。3.普遍參與〔廣大的溝通網、大眾傳媒、大眾的政治參與〕4.世俗化〔實證的、理性的、世俗的〕。5.高度的結構分殊性〔專業化、高度分工〕6.高度成就取向〔契約取向〕。他認為「沒有一個民族或國家能完全抗拒“現代化”的誘惑,在古老社會的人們心坎裡,已激起一種“滿懷希望的革命”,這一種心理上的革命使人們對“現代”產生一種崇拜與濡慕,,它不知不覺地改變了整個人類社會基本的文化取向及價值系統。」

    此外,金氏在其書中還引述其他論述,認為“現代性”含有濃厚價值判斷,斷言現代一定比傳統好,採取歷史直線進化理論觀,而且以西方社會為“現代”之範型,越西方的就越現代,以西方之英美模式為唯一合理唯一可欲的,英美模式且為任何社會發展的“一個自然地最後階段”。〔此類論述實為西方中心主義的另一種語言形式。〕

    王曉波先生在《西潮的回應》一書中認為〔現代化〕就是西化,就是殖民地化,其中有認同的意義在內,對第三世界而言是新殖民主義的另一商標,他們接受西方某些技術與投資,為西方提供初級產品、勞務與市場,在表象下的實況就是西方多國公司的壟斷與獨佔。

    南方朔先生在《中國自由主義的最後堡壘》一書中認為:「被殖民、被壓迫國家以西化為母模的現代化運動,….沖毀了弱小民族固有文化傳承和痛苦民族經驗的堤防,現代化運動也將弱小民族的文化,由殊異性價值扭轉到世界主義一致性的價值層圍。」在以資本帝國主義為基礎的自由主義體制下,”現代”已被偶像化為一種價值,但是此種”價值”卻缺乏公道與正義,反而面臨嚴重的疏離與墮落。勞動被物化商品化,工人與雇主分離,”人鍵”被”商品鍵”取代,人際走向買賣關係,人與人的連繫只不過是私利而已,人的價值系屬於其商品價值,商品之生產非基於需要,商品極度無意義的分化,更加重社會的疏離。

    綜合上引資料我認為:”現代性”並不是指時間上的當代,而指向西方,特別是指英美這兩個先後的世界霸主,以他們的工業與現代科技,建設出強大軍力,對世界弱小民族進行侵略與殖民,同時將他們上帝的、西方中心的、理性實證主義的、自由民主觀、直線進步觀、私有企業資本主義以及科技至上、物質中心觀[資源的無限開發,成長的無限可能],當成普世價值向世界全面傳佈。在軍事上,透過各類聯盟,各種武力的使用或威嚇,建立起合乎其霸權利益的世界秩序格局。在經濟上,透過各種世界金融與商貿機構[集團],主控世界貿易規則與網路,使原殖民地弱小國家,擔任世界勞工的角色,提供原物料、勞力與市場,進而以貿易差額不斷向核心國家輸送剩餘價值。在文化上,主控世界傳媒、教育、出版、智慧產權,既掌握知識經濟的核心位置,又對弱小民族的知識精英,進行知識規訓、滲透與洗腦,使他們深信西方價值,特別是霸主的價值觀是唯一合理而至善的,從而樂於順從與配合霸主在世界政經領域的秩序安排。在政治上,不問條件的否定自我民族之特殊真實相,而以霸主所描繪的政治體制、政治理念為唯一合法正當,以霸主之政治理念自我要求,自我否定,以喪失自我主體為條件,追尋霸主所建構的政治圖像。

    以上就是我理解的 “現代性” ,它是以西方侵略殖民為背景,而以模仿西方,特別是美國體制為遠景。以物質之大量生產消費,政治之選舉,思想之理性實證主義為當前努力以赴的目標。這一種現代主義者因為心態上已經認同美式世界體系,所以毫無批判的就接受美式的“現代化”論述,他們相信只要努力奉行這一種“現代性”圖像,那麼他們所渴望的科技生產力,所渴望的民主自由尊嚴,都會自然而然的到來。可是我們只有一個地球,這個地球根本無法承載另一個美國,美式生活是通過軍經力量向世界弱小民族剝削,是通過大量的物質供應與浪費而成就的,沒有美國的條件,單單妄想通過一國的單方努力,就可以走美國道路以追趕美國,恐怕只是非常不實際的空想吧!至於大拜拜的美式民主,通過一連串程序安排,通過各財團勢力,通過大量金錢,通過傳媒的掌控以產生總統,一般選民的所謂一票,實在形同強迫背書〔只是形式〕,根本不能在總統的選舉與政府的更換上,產生任何有意義的影響。可是第三世界知識精英,卻任意而煽情的將自己烏托邦式的無邊夢想,統統灌入這小小的 “民主”兩個字中,然後一往情深,聲嘶力竭的呼喚“民主”。所以第三世界各國拼命追求“現代化”也已幾十年了, 但失敗的比比皆是,許多精英總怪官員貪污腐敗,卻從不思考這種“現代化”之路有多少可行性?

    當然依據天人合一的觀點看,存在自也會有其合理性,這個西方 [現代性] 之圖像也是有其現實依據與價值追求的,只是其合理性並不應該是固定的,普遍而理所當然的,而應該要看各國的實際條件,實際需要,以自身條件為主的合理參考與運用,才能呈現其有益的價值。如果只將 [現代性] 視為普世而固定的真理,盲目套用與照搬,那也就意味著否定自我的特殊實存與主體性,從而落入西方中心意識的宰制之中,盲目的為他人做嫁衣裳,從而走向自我否定與甘受宰制的地位。

    〔三〕儒學與時代性的變與常

    在西方殖民帝國全球擴張的過程中,中國雖然沒有被滅亡成西方的殖民地,但也備受欺凌壓迫淪落到似殖民地的境界,在此過程中,中國興起〔自強運動〕及其他許多救亡圖存的奮鬥,經過一百多年可歌可泣的血淚拼搏,直到中共建政,甚至直到鄧小平改革開放,中國才算真正的克服了危亡的威脅。在此救亡圖存的奮鬥中,當然會檢討中國為什麼會從亞洲強國淪落到如此悲慘的境地,而首當其沖必須承擔中國衰敗責任的就是中國文化,特別是儒家思想。因此五四運動就全面否定中國文化,大呼〔線裝書丟茅坑裡〕、〔打倒孔家店〕、〔廢除漢字改成拼音文字〕、〔非孝非忠〕、〔吃人禮教〕……。雖然有 [論衡派] 文化守護的努力,但是全面否定中國文化仍是這段歷史的主流意識,一直延續到文革結束。通過改革開放,通過海外中華文化的對比與對話,中華文化儒家的亡靈,又逐漸回魂活起來了。魂是回來了,但是文化的猶疑徬徨並沒有過去,雖然鄧小平有 [摸著石頭過河] 的指示,但是如此大國的大政方針何去何從,究竟不能以”摸石頭”來了事,擺在中國人面前的是:中國應該如何建設自己?中國應該在世界上扮演何種角色?在中國建設自己並走向世界的道路上,中國文化與思想是一種負債還是資源?如果是資源,那是何種意義下的資源?

    因此「儒家如何開出現代性的問題」,「儒家與現代性究竟是何關係」?這類問題也就在此背景裡提了出來。 

    討論問題首先涉及本末先後的問題,也就是用什麼心態,用什麼框架與邏輯進行判斷與思考的問題。我想必須先釐定基本思維範疇,也就是一個 “變與常” 的問題。變的問題是 [時變世亦變,世變理亦變];常的問題是 [天不變,道亦不變] ,也就是董仲舒所說的:“道之大原出於天,天不變,道亦不變!”。

    就 [時變世亦變,世變理亦變] 而言,世界當然無時無刻不在變化之中,人的思想,人的生命,人的社會,地球萬物沒有什麼是凝固不變的。但是此變化究竟不是全然的變化,斷裂的變化,如果變化是全然而斷裂的,世界將成為不可能,不可能存在,不可能理解。因此變化固然無時無刻不在進行之中,但是常存的、持續的東西也無時無刻不在發揮著作用,這樣我們就有了世界,有了各種生物,有了人,有了文化創造與文明積累。

    變所涉及的總是具體存在物,具體的人,具體的物,具體的社會與萬物。而常是相對穩定的,所涉及的是DNA,是訊息,是模式,是能量形式,是某種結構。這變與常若換個方式來說,也可以說成一與多,普遍與特殊的關係。一個人往下游分殊,可以分成無限雜多,直到細胞,原子,往上游整合,也可以不斷形成同一,直到宇宙整體。所以“人”就普遍性的立場看,可以說是某種物質結構,一種生命體。若就特殊性的立場看,他是不同的生命,有不同的身體、心靈、思想、感情……….。所以任何一個人既是特殊的存有,也是普遍的存有,如果不能特殊,他就不成其為“一個”,如果不能普遍,他就不成其為“人”,只要是“人”,就必然生活於此宇宙,此地球,就具備“人”之所以為人的身體心靈特性。當然依據進化論與考古學的判斷,現代人畢竟與數十萬年前之原始人有差異,但是此差異仍不能否定物理之常,生命之常,甚至人性之常。或者我們可以這樣比喻,“常”是一條大河的源頭水,不斷往下游流漟,而每一時代的“變”,就是這條大河在每一階段的樣貌,中下游的河當然不同於源頭,但是中下游的河水也永遠有源頭水在其中。

    中華文化的儒學在此文明積累 [常與變] 的辯證過程中,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什麼樣的東西呢?我想儒學究竟有多長的時間,實在是無法斷定的,依一般通說也就幾千年吧!如果斷自孔子開始,那也就二千五百多年,一種思想一種心靈模式,任你人事代謝,國家興亡,可以度越二千年而仍存,可以歷百代而不滅,那麼顯然它不是一時風潮,顯然有它不受時代與地域限制,有它“天不變,道亦不變”的常道在。這種常道也就立基於人性的穩定,立基於人的心靈與身體需求的穩定性上,只要不能否定人的這一種穩定性,那麼做為中國人文化DNA的儒學,就不是任何現代主義者可以否定的。如果本位主義的以為,依據當代數十年的表面情況,就可以否定儒學之常道,就可以自設法庭,要求二千年之儒學,向現代法庭證明其正當性,那無疑是荒唐的,違背實証精神的。

    因此關於「儒家如何開出現代性的問題」,我想這就好比是問一條河流的源頭水:“如何開出下游廣闊水面?”,這樣的問題本身就可能是自己腦筋短路的結果,河之所以能成就“下游廣闊水面”,那是一路流來,眾水匯聚的結果。中國社會,中國思想之所以表現當代風采,當然是歷代中國人創造積累與流變的結果,捨棄百代創造的歷程,單單問古代人對現代的責任,這種心態難道是合乎理性的?再說如果“現代性”的意義是本文所定位的“西方中心意識”,那麼,要求“中國的”,“古代的”儒學,為當代某些中國人腦筋裡所設想的“現代性”負責,難道不會是一種顛倒與錯亂?西方社會走到當代呈現出他們“當代”的面貌,當然有他們的變與常在,有他們歷史文化的依據,有他們百代的創造與積累在,豈可以捨百代只論當代?豈可以捨棄中國歷史文化的變與常,而抽像掛空的談什麼“現代性”?當然以現代科技為基礎的現代社會有其類同性,但是若依此物的類同性,就來否定文化心靈歷史的殊異性,實在也是不通之論!人類社會雖然必須以物質為存在的基礎,但是捨棄心靈思想文化,社會也是不可能存在的,僅僅以物的觀點,全面論斷一個社會的是非與價值,那只能是一種拜物教的論述,實在缺乏參考價值。

    對此文化的變與常,龐樸先生在其《論傳統與反傳統》一書中〔台北,聯經〕,也有深刻的說明,他說:「文化都是相對的,也都有其絕對性…..,是特定人群在特定生存條件下進行生存的表現,是這些人群的人類本質之對象化。唯其特定所以相對,唯其表現生存與本質,所以具有絕對性。」;「任何文化都有自己發生和存在的歷史時間和社會空間,因此有時代性民族性。」;「變動不居的時代性內容中,寓有不變的永恆性成份,因此文化才可以積累,後一時勝前一時。各異的民族性內容中,寓有普遍的人類性成份,因此文化才可以傳播。」

    所以我們可以說,中國的現代化問題,是中國文化及當代中國人,面對當前特殊時代情勢,所做出的特有的創造與回應,是在中國具體歷史條件、社會政治條件、經濟技術條件下,面對自我的生存與發展問題,有針對性的選擇與創造。在其選擇與創造過程中,西方的經驗與心得,思想與學理,自也可以有所取用,但所有的取用,都必須以中國之實際需要為依據,都必須不失中國歷史文化,中國社會經濟之主體性,絕不可以反過來以西方〔現代性〕為主體,以若干親西方媚西方者的所謂〔現代性〕為主軸,反過來要中國歷史文化、社會經濟,依西方邏輯而取捨,依西方觀點而舞動,這一種模式就是文化的被殖民,就是買辦思想的張揚,其結果不但無助中國的自立自尊,反而會毀傷中國內在的建設力量,更拖累中國不能迅速的強大與健康。

    〔四〕現代儒學之路在否棄西方中心意識之宰制

    再說古人有思想行動能力,現代人也有其思想行動能力,要選擇怎樣的思想與行動,現代人也盡有其權力與自由,怎可以將現代人思想行動的責任推到古人身上呢?說中國要現代化就必須儒學先現代化,現代人如果還有儒學的話,那也是現代人理解與詮釋的儒學,這種現代人的儒學不算現代儒學,那算什麼呢?像「儒家如何開出現代性的問題」這樣的提問,正是西方中心意識者的標準思維模式之一,在這個看似先進的提問中,隱藏了一個意識形態的宰制關係,也就是以西方的所謂〔現代性〕,作為理所當然的思維前提,作為理所當然的優位價值〔價值主體〕,而將以儒學為代表的中華文化,置於劣位,置於必須學習與改變的,不具主體性的依賴變項與依賴價值。在此先驗的,內化了的思維與價值宰制關係中,思維的重點不是我們應該如何保存我們的文化與心靈價值,不是思考我們的文化中有那些價值資源可以繼承與再創造的,而只是說儒學不具〔現代性〕,任何不具〔現代性〕的事物,在人類文明高峰的現代都代表落後,都只是些落伍的價值,如果還想在現代生存下去,就必須學習改變,而改變的唯一道路就是向西方學習,學習西方的〔現代性〕。在這種思維傾向下,因為輕忽與先驗論斷,看不到西方模式的不義與缺失,看不到西方模式對大自然的掠奪與毀壞,看不到他們對弱小民族的掠奪與壓迫。這種思維傾向所造成的意識遮蔽,同樣使他們看不到自己文化的優點與價值,看不到自己的條件與特質,以為理所當然的必須用西方的藥方治自己的毛病,以為西方的藥方具有普世性,〔普世〕一詞也就意味價值上的優位性,而中國即使有其特殊性,在西方〔普世〕的優位前提下,中國的特殊仍然必須服從西方的〔現代普世〕。這樣的思維與心態傾向,再次展示出全盤西化論的同一思維理路,再次表達著毫無保留,毫無主體的仰拜西方,仰拜他們通過主觀想像與建構的西方烏托邦,此種〔現代化〕烏托邦,固然以西方社會為模型,但烏托邦想像畢竟只是心靈上主觀好惡的投射,此種〔現代化〕烏托邦除了在某些人心中之外,現實世界是找不到的,也是不存在的。

    固然有人說過「所有歷史都是現代史」,但是此種論調妄圖以現代的觀點吞滅所有其他觀點,也吞滅古人的觀點,妄圖樹立時間上的“現代”,就是價值上的“現代”〔代表著最新最好〕,其實這只是現代人的一種狂妄而已!歷史文化是積累創造的,古人雖然不在了,但是其文化創造還有相當部份凝結在文物書本上,凝結在現代人的心靈與思維中。現代不是斷裂孤絕的現代,現代仍然是來自前現代,來自古代,古人的心力與業績,已經匯入歷史與文化長河,此長河固然可以呈現某種“現行性”,卻不是“現代性”一詞可以包括的。而價值的高低其實不在時間的現代與否,而要看你的意圖與標準如何而定。所謂的〔現代性〕既未必是最高的價值,更不是人類社會唯一可取的價值。即使在現代不接受〔現代性〕,不追求〔現代性〕的人也所在多有,〔現代性〕並無權要求一切價值隱退靠邊,〔現代性〕更不足以單獨解決人的問題。人與人自己,人與他人,人與天地萬物的倫理關係,就是人類社會的永恆主題,既是每個時代,每個人所必須面臨的核心問題,也是人類社會常道的核心價值所在,吾人縱論人類歷史文化,豈可以一味採取本位主義拜物主義的立場,只看到現代無視於古代,只看到以物為基調的價值無視於以人以心靈為基調的價值呢?

    說到底「儒家如何開出現代性」這一種論述,其實際意圖不過是,將西方中心主義之〔現代化〕意識形態,推高為普世價值,永恆價值,用以宰制及奴役其他社會及文化的價值,在中國就是把具有永恆常道的儒學,貶抑為封建落後,要儒學向〔現代化〕法庭交心,要儒學自我改造向〔現代化〕權威證明它自己。既然儒學是中華文化之核心,貶抑儒學也就貶抑了中華文化,貶抑了中國在人類價值創造上的地位,讓中國向西方皈依並接受西方之改造,將東方巨龍栓到西方的褲腰帶上,聽從並接受西方對世界的論述與建構,心甘情願接受西方設定的世界格局,並心甘情願的接受西方派定的角色與位階,這樣中國就永遠成了西方的幫凶與奴僕,在西方〔現代化〕的意識形態下誠惶誠恐,匍匐前行,這麼一來,西方在〔文明衝突〕的思想戰線上,也就功德圓滿,大功告成矣!

    〔五〕結論:以儒家“禮樂文化”重建中華

    現代化意識形態的向往者因為一心嚮往〔現代化〕,所以也根本不思考〔現代性〕的負面後果,西方〔現代性〕意識形態,通過現代媒體與市場拜物教的張揚縱橫,現代化造成許多原有價值的失落,造就一群只追求金錢與物欲享受的人,只認錢不認人,只認物不認心靈與思想的人,這樣的人無所謂公共利益,無所謂社會正義,也無所謂歷史文化,有奶就是娘,現在有奶現在是娘,明天沒奶明天就不是娘,社會唯利是圖,急功近利,後果是極為嚴重的!西方亞里斯多德所謂「人是社會動物」,雖有一定的道理,但不如中國所定位的「人是追尋價值的動物」來得深刻。儒學〔人性本善〕的判斷,就是說人必定要追求價值,追求“善”的價值,追求“好”的價值,這是生命本體的要求。但是何謂‘善’何謂‘好’?卻有待人類在天地間探索,這探索有賴於一代代人的生活經驗,一代代人的思考,一代代人的創造與積累,這就是儒家‘禮樂文化’的價值創造與意義追尋。在此儒學世界中,他們追尋並詮釋什麼是價值?什麼有價值?何種價值具有優先性?他們追尋著人與天地,與親人朋友,與他人,與他自己的倫理關係與價值定位,並在此價值基礎上安立社會國家,安立他的過去現在與未來。在實證論的立場看,世界是以物質為基礎的客觀存在,要改變世界必須爭奪並借助外界的物質力量。在儒學立場看,世界是真實存在的也是人心靈智慧創造的,要改變世界固然需要借助外界的物質力量,但是如何驅動如何定位世界,卻依賴人的心靈抉擇,心靈的信仰與價值皈依。

    價值的論述與追求在實證主義者看來,也許只是無用的清談,但是其影響於社會國家者實既深且巨。就以現在的台灣來說,明明日本佔領與殖民台灣,對台灣人民進行無恥的壓迫與剝削,但是台獨人士卻將之解釋成台灣現代化的奠基者,做為日本殖民地是台灣之“大幸”。明明日本將台灣人視為次國民,台灣人無論就血緣、歷史與文化而言都是道道地地的中國人,但台獨人士卻說自己不是中國人,而將日本美化為親愛的祖國,所有的修改教科書,否定台灣歸還中國的有效性……..種種日本極右言論,公然通過台灣官方之口而說出,這樣的喪心病狂,荒腔走板,完全無法用實證的觀點加以解釋,根本原因就是價值錯亂,就是中華文化的沉淪,就是儒學之價值定位在五四以降,經歷數十年的打擊破壞,已經失去團結中國價值共識的能力,從而使得日本價值,美國價值有機可乘,對台灣進行價值滲透與價值扭曲,通過價值掌握人心,進而謀求日本美國各自的經濟軍事政治利益。

    此時兩岸的中國人所共同面對的問題,就是中華民族的團結與重建,而其核心就是中華文化的重建問題,如何依據中國傳統文化資源,在當前全球化的世界條件下,在中國自身的政治經濟社會需要上,進行價值創造、思想更新與體制重建,要有利的適當的配置中國的各種有形無形的資源,要積極的合理的調動中國人的創造潛力,進而在資源枯竭,生態惡化,戰亂頻仍的世界上,推出中國的創造成果與價值模式,在西方道路之外,也推出中國的發展道路,這不僅能對世界人類的發展,提出更多選擇與貢獻,也對兩岸的和平統一,價值重建,思想回歸,創造出堅實有力的基礎。在此基礎上,中國人所夢想的重回三代,再造漢唐,也應該可以極有希望的向前開展吧!而這一切,完全是模仿〔西方現代性〕的道路,所不可能企及,不可能夢想的!該如何前進,如何奮鬥?有志氣的兩岸中國人,應該會知所選擇吧!

    孔子2555年12月6日 [04] 皮介行 寫於台北

    ◎附註:傳統文化的思想資源,當然應該在新時代新情勢下,得到更新與再造。此更新再造也是需要學習與吸納其他文化的資源,本文所反對的是在西方中心意識籠罩下,以喪失主體為代價,不辨認需要與否,不辨認適不適合,盲目亂套〔西方現代化〕模式,從而削足適履,嚴重傷害中國人的創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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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一些人见了西方的强盛繁荣,遂要抛弃自己的一切,这显然不当。一些有口语没有文字的民族,都要想办法造文字,我们怎么可以抛弃我们的文字和典籍呢?念念不忘自己的文字典籍并不妨碍吸收外来营养。很多人意识到传统的重要性了,但又有人认为儒家文化是优于高于西方文化的,只有儒家文化才能解决世界大同问题。这显然也不当。西方某些文化已经成为人类共同的财富,同样儒家文化也已成为人类共同的财富,人类问题要靠各民族贡献出来的共同财富来解决,排它而独尊大概只能带来麻烦。

      宁海宪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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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注册2005-09-10
        由衷感佩皮先生的大中华情节!


            中国怎么走,往哪走的问题吵了一个世纪,到今天依然没有停歇。从喋喋不休的吵闹里可以看到,中国人还是想好的,至少是一部分知识份子是想好的。中华价值在四面皆“西”的围堵里追随者已日渐稀少了。作为传统文化拥护者,知识份子应该站立在民族存亡的高度去审视传统文化乃至中国政治体制在当下所遭遇的诸多问题和艰难。正如皮介行先生所提到的,“没有亘古不变的制度”,我们能不能在“传统政治模式”(礼、乐文化)的历史复兴尚未完全整合出适应今日世界政治格局、适应中国政治生态的国情前,考量一下西方的民主、自由模式呢?能否把“西方中心主义”权当作一个过渡,抑或一个妥协?

            大陆的政治体制改革已经迫不及待了。可恼的是大陆文人尚未拿出一套完整的政治体制的理论以给决策者效法、借鉴。随着贫富差距加大、贪污腐化横行、公平正义阙失、西方民主、自由思想的渗透和近年来群体性事件的骤升,构建和谐社会的口号似乎愈来愈难叫响,愈来愈像一个新世纪的笑话了。衡量一个体制的好坏,应该用唯物主义的标准,即老百姓吃的到底饱不饱、好不好。今天的大陆,少许的民众的确做到了丰衣足食,可更多的是食不裹腹、衣不蔽体。很难想象“朱门酒肉臭”的张家和“路有冻尸骨”的李家一同和谐。

            从胡主席一上台就冷冻马列来看,其人是个有远见卓识的大政治家。然被马列糟蹋了近100年的大陆土地上,旧有的政治、文化规则在蛮荒无耻的洗劫中已完无一物,满目创痍。把一个尚未复原的重症病人放在国家意识形态乃至政治制度的交椅上,很难得到普世的拥护和最起码的尊重。儒家文化的复兴应戒骄戒躁、循序渐进,一个制度的复原、创新和重建需要全体知识份子至少三十到五十年的共同参与和完善。儒学的魂魄是随着近年来网络的兴起而兴起的,满打满算也不过十来年时间,这十几年中,发展的最为迅猛的不是儒学所代表的传统文化,而是以西方为宗主国的民族自由理念。在两种截然不同甚至抵触的意识形态之争中,慌乱的不仅仅是决策者,知识份子的朝言夕改通过网络也表现出了前后矛盾的滑稽和茫然。如此毫无用处的知识份子如何影响决策者?如何说服决策者?

            鉴于中国大陆的特殊情况,决策者不可能置国情于不顾,苏联的苏维埃政权和非洲的一些所谓民主国家在今天的破败消亡给了中共“戒急用忍”的借口和决心。这些反面教材不仅触动了政治决策者同时亦对“全盘西化论”的文化界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邓小平先生曾说“中国要发展,必须走自己的道路”。综观苏维埃史,从马列至老毛,自老毛到邓先生,均没有明确指出“自己的道路”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路。小平先生的“摸着石头过河”论的风险实在太大,一个民族的富强和发展,靠不可测的瞎摸是绝对没有前途的。在荆棘丛生的现代国际政治丛林里,政治体制的认同与趋向决定了一国的政治地位。当马列主义国度已经被全世界嘲笑、斥责、摈弃时,掩耳盗铃的态度只能自绝于文明,自绝于世界。我们不甘愿做世界政治丛林里的侏儒,不甘愿做世界政治班级里的差生。我们可以臆测,高层所谓的“自己的路”很大可能是传统政治糅合西方政治的一种媾和后的折中的政治模式。折中论者认为:此政策不仅可以中和西方中心论者提倡的“民主、自由”,也可怀柔传统文人所呼吁的“礼乐之治”。一石二鸟,一举两得!
        字民工,号外来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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